席慕蓉的《毒草藥》散文和現代詩
在席慕蓉的作品中‘問句的使用’是一大特色,無論是在文中或文末出現,事實上,她想要表達出的可能是一種模糊、不確定的心態,她不僅在自問同時也在向讀者發問。小編這里為大家整理了一些關于席慕蓉的散文和現代詩,希望大家喜歡。
《毒藥草》
前幾天,和妹妹一起上了阿里山。
好多年沒去了,剛到山上時,我著實嚇了一大跳。
以前的那個小火車站不見了,在我眼前的,是紅瓦白墻的宮殿建筑,是一排一排的商店,是一波一波的游客,是橫沖直撞的大客車,是喧嘩嘈雜的大怪手。他們把整個山坡給鏟平了,而且好像還沒有罷休的意思,泥濘不堪的廣場上堆滿了磚瓦和鋼筋,看樣子,他們正摩拳擦掌地準備好好干上一番哩!
我實在是給他們嚇壞了,是什么人讓他們這樣做的呢?是什么人準他們這樣做的呢?以前那樣幽靜美麗的小火車站到哪里去了呢?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阿里山和臺北火車站前又有什么不一樣了呢?大家又何必老遠地跑到這山上來,呼吸著柴油車尾的濃煙,搶著買一些尼龍制的山地服裝,趕著寄一些在衡陽路和重慶南路上都可以買得到的風景明信片呢?
席慕蓉的散文和現代詩
我那樣懷念著的風景,到底還有沒有呢?我心里實在很害怕,害怕給他們搶走了我僅有的那些記憶,那些都是我最珍惜的記憶啊!
所以,當我和妹妹順著寬敞的柏油路走上去的時候,心里一直是七上八下的,甚至想就這樣馬上轉身下山好了,下山以后回臺北,直接上陽明山公園算了。因為,眼前這條柏油路和路旁栽植的那些笨笨的杜鵑,好像都是從陽明山搬來的,像水泥一樣的糊進了我的心中,讓我喘不過氣來。
就在那個時候,我看見那些花了,多美麗的花朵啊!
就在柏油路和水泥駁眾的外面,是那個似曾相識的山林,滿山開著一種野花,長而直的花梗上綴著從紫紅到淺粉到純白的串串風鈴,襯著青綠的野草,和后面郁綠黑藍的森林,是一幅又一幅讓人心醉的畫面。霧在森林里到處流動著,野花在林子里到處盛開著,我久懸著的心終于安靜了下來,原來他們還是留下了一些東西的,留下了一些可以讓我們在里面倘佯終日的美景。
奇怪的是,怎么不見摘花的人呢?也沒看到拿著枝枝葉葉在走路的人?滿山盛開的野花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兩個香林國小的小朋友走過我身旁,大概是放學了,背著書包打打鬧鬧地走過來,我問了其中的一個女孩子,這種花叫什么名字?
"毒藥草。"
她簡單地回了我一句,她身旁的小男孩卻向我做了一個頑皮的手勢:
"不能碰啊!碰了就會死翹翹啊!"
好啊!真好啊!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了!讓這些野花到處盛開的辦法就是給它們取一個惡毒的名字,再加上一些恐怖的傳說,也許是真的,也許是假的,不管怎么樣,總不會有人去試一試的吧?
一路走上去,路旁也會偶爾看到一兩株被摘下后又被棄置的花朵,大概是摘下來之后,就被這個名字嚇得心膽俱裂,然后忙不迭地遠遠拋了開去的吧?
好啊!真好啊!怎么會想到這么好的辦法呢?
我一路往山上走著,一路朝這些野花微笑,好像覺得,這滿山盛開的野花也都在向我會心地微笑。
《十六歲的花季》
在陌生的城市里醒來
唇間仍留著你的名字
愛人我已離你千萬里
我也知道
十六歲的花季只開一次
但我仍在意裙裾的潔白
在意那一切被贊美的
被寵愛與撫慰的情懷
在意那金色的夢幻的網
替我擋住異域的風霜
愛原來是一種酒
飲了就化作思念
而在陌生的城市里
我夜夜舉杯
遙向著十六歲的那一年
《惑》
我難道是真的在愛著你嗎
難道 難道不是
在愛著那不復返的青春
那一朵
還沒開過就枯萎了的花
和那樣倉促的一個夏季
那一張
還沒著色就廢棄了的畫
和那樣不經心的一次別離
我難道是真的在愛著你嗎
不然 不然怎么會
愛上
那樣不堪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