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 山鬼》
《九歌 山鬼》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1]薜[2]荔兮帶女蘿。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從文貍,辛夷車兮結桂旗。
被[3]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
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后來[4]。
表獨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5]。
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
留靈修兮澹[6]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7]!
采三秀兮于[8]山間,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閑。
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
猿啾啾兮狖[9]夜鳴。
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作品賞析
【注釋】:
[1]:通“披”。
[2]:音“必”。
[3]:通“披”。
[4]:音“離”。
[5]:音“互”。
[6]:音“但”。
[7]:音“余”。
[8]:音“巫”。
[9]:音“又”。
山鬼即一般所說的山神,因為未獲天帝正式冊封在正神之列,故仍稱山鬼。
本篇是祭祀山鬼的祭歌,敘述的是一位多情的女山鬼,在山中采靈芝及約會她的戀人。
郭沫若根據于字古音讀“巫”推斷于山即巫山,認為山鬼即巫山神女。巫山是楚國境內的名山,巫山神女是楚民間最喜聞樂道的神話。
關于《山鬼》題旨的兩種解釋
宋朱熹認為:“此篇文義最為明白,而說者自汨之。今既章解而句釋之矣,又以其托意君臣之間者言之,則言其被服之芳者,自明其志行之潔也;言其容色之美者,自見其才能之高也。子慕予之善窈窕者,言懷王之始珍己也。折芳馨而遺所思者,言持善道而效之君也。處幽篁而不見天,路險艱又晝晦者,言見棄遠而遭障蔽也。欲留靈修而卒不至者,言未有以致君之寤而俗之改也。知公子之思我而然疑作者,又知君之初未忘我,而卒困于讒也。至于思公子而徒離憂,則窮極愁怨,而終不能忘君臣之義也。以是讀之,則其他之碎義曲說,無足言矣。”(引自《楚辭集注》卷二)這實際上是將王逸說的“見己之冤結,托之以風諫”具體化,用“君臣之義”給此篇作了一個相當完整的解釋。近人譚介甫將朱說加以發展,把屈原使齊的事也附會進來,他說:“……《河伯》《山鬼》為一偶,本來山與河是相對的,那么,鬼與伯也是相對的嗎?《河伯》內容是說齊、楚使臣間的交際和別離,而《山鬼》雖多言楚事,但其間也言使齊事(按:作者認為“乘赤豹”以下四句言使齊事),還有一處提及齊國和齊王(按:作者指的是“東風飄兮神靈雨”一句),已可見此兩篇自有相同之點。我本認為《九歌》分題都是因事發揮,只有《東皇》列在最前,表示楚先王的強盛,作為后王衰弱無能的對比,一以表夸張,一以示鑒戒。《山鬼》列在最后,多敘屈原和懷王君臣間的離合……。”(節自《屈賦新編》(上集),中華書局1978年版)
對以史實附會的解釋方法,王夫之早就表示過反對的意見,他說:“此章(指《山鬼》)纏綿依戀,自然為情至之語,見忠厚篤悱之音焉。然必非以山鬼自擬,巫覡(男巫,讀xí)比君,為每況愈下之言也。”(引自《楚辭通釋》卷二,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近人贊成此說的頗多,而且不限于《山鬼》一篇,就《九歌》的整體來說,大部分是情歌,也有個別祭歌,而不是什么“忠君之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