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全集《楚許鄭平》原文賞析與注解
左傳全集《楚許鄭平》【題解】
夏征舒自立為君后的第二年夏天,楚莊王經伐鄭服鄭后,即與鄭、陳盟于辰陵,陳、鄭二國皆表示服楚。但是當年冬季楚莊王即發兵陳國誅殺夏征舒并改陳國為楚國的一個縣。楚莊王的這一舉動讓鄭襄公感到不安。他認為楚國依仗越來越膨脹的軍事實力,可以隨意撕毀盟約為所欲為。于是鄭襄公更有了同病相憐、兔死狐悲的傷感。為了改變對自己的不利局勢,鄭襄公不得不依靠晉國與楚國抗衡。于是向晉國發出了尋求幫助的信號。但也就在此時楚莊王改變了初衷,又恢復了陳國的宗廟社稷,還把太子午從晉國迎回來做了陳國的新任國君。楚莊王得知鄭襄公背盟,于是就發生了接下來的一幕。
左傳全集《楚許鄭平》【原文】
十二年春,楚子圍鄭。旬有七日[80],鄭人卜行成[81],不吉。卜臨于大宮[82],且巷出車[83],吉。國人大臨,守陴者皆哭[84]。楚子退師[85],鄭人修城,進復圍之,三月克之[86]。入自皇門[87],至于逵路[88]。
左傳全集《楚許鄭平》【注釋】
[80]旬:10日為1旬,此指循環一周之意。
[81]行成:尋求議和。
[82]臨:哭悼死者。全國皆哭悼,謂之大臨。大(tài)宮:諸侯太祖之廟。
[83]巷出車:車陳于街巷。
[84]陴:城墻上呈凹凸狀的矮墻,也稱女墻。
[85]楚子退師:楚莊王見鄭守城者皆哭,以為鄭有國喪,故撤圍而退。
[86]三月:歷時3個月,非指季春三月。
[87]皇門:鄭國都指城門名。
[88]逵路:四通八達的大路。
左傳全集《楚許鄭平》【譯文】
宣公十二年春季,楚莊王帶兵圍攻鄭國。十七天后,鄭國人為向楚國尋求和解占卜,不吉利;為在太廟號哭和出車于街巷去占卜,吉利。于是鄭國的老百姓都號啕大哭,就連駐守在城墻上的士兵也大哭。楚莊王見鄭國守城者皆哭,以為鄭有國喪,故撤圍而退。鄭國人修繕加固城墻,這時楚國再一次進軍并包圍了鄭國,三個月后就攻下了鄭國。楚軍從鄭國皇門進入,來到了城中的大路上。
左傳全集《楚許鄭平》【原文】
鄭伯肉袒牽羊以逆[89],曰:“孤不天[90],不能事君,使君懷怒以及敝邑[91],孤之罪也。敢不唯命是聽。其俘諸江南以實海濱[92],亦唯命。其翦以賜諸侯[93],使臣妾之,亦唯命。若惠顧前好[94],徼福于厲、宣、桓、武,不泯其社稷,使改事君,夷于九縣[95],君之惠也,孤之愿之,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96],君實圖之。”左右曰:“不可許也,得國無赦。”王曰:“其君能下人[97],必能信用其民矣[98],庸可幾乎[99]?”退三十里而許之平[100]。潘尪入盟,子良出質。
左傳全集《楚許鄭平》【注釋】
[89]鄭伯:鄭襄公。肉袒:脫去上衣,裸露肢體。牽羊:表示臣服。逆:迎。
[90]不天:不能順承上天的旨意,因而不為上天所保佑。
[91]及:到,達。敝邑:古稱己國的謙詞。
[92]其:如果。實:充實,實與虛相對,指到原先無人或人煙稀少的地方去居住。
[93]翦:剪滅,指滅亡鄭國。
[94]惠:求人時的敬辭,有賜的意思。顧:顧惜。前好:指鄭、楚以前有過的友好關系。
[95]夷:等同于。九縣:九為個位數之最大者,古以其表示多數。
[96]布:陳述。腹心:指心里話。
[97]下人:屈己尊人。
[98]信用:以誠信任用。
[99]庸:難道。
[100]平:媾和。
左傳全集《楚許鄭平》【譯文】
鄭襄公光著上身,牽著羊來迎接楚莊王,說:“我不能順承上天的旨意,不能為君王效勞,致使君王帶著怒氣來到敝邑,這是我的罪過,豈敢不唯命是聽?如果君王把我俘虜到人煙稀少的邊遠地帶,我也會聽從君王的命令。如果君王滅掉鄭國,把鄭地分封給諸侯,把我當作奴隸來使喚,我也會遵從君王的吩咐。如果君王還能顧惜以前鄭楚兩國的友好,祈福于周厲王、宣王、鄭桓公、武公,而不滅絕我們鄭國,讓鄭國重新為君王效勞,作為楚國的一個諸縣,這是君王的恩惠,也是我的心愿,除此之外,不敢再有其他的奢望了。在此斗膽說出自己的心里話,請君王斟酌。楚莊王的左右隨從說:“不能答應他,得到了國家沒有赦免國君的。”楚莊王說:“他的國君能夠屈居他人之下,必然能夠以誠信取得百姓的擁護,恐怕還是很有希望的吧!”于是楚軍退兵三十里而允許鄭國講和。潘尪入鄭國結盟,子良到楚國作為人質。
左傳全集《楚許鄭平》【評析】
楚莊王在得知鄭國背盟的消息后,決心要制服這個近鄰,于是這一年開春,他就親率大軍向鄭國進發。楚軍在對鄭國圍困三個月后,攻進城中,他看到鄭襄公肉袒牽羊,聽到鄭襄公“敢不唯命是聽”,以此表示臣服,聽憑君王處置。在這時候雖然楚莊王的隨從極力主張除掉鄭襄公,但楚莊王很明白這是鄭襄公迫不得已的無奈之舉,絕非出于真心。鄭襄公可不是夏征舒,夏征舒失了民心,可以殺之無赦;鄭襄公國難當頭,能屈己忍辱,獨自承擔罪責,楚莊王深感他“必能信用其民”,如能寬赦他,可以得鄭民心。另外,要滅鄭宗廟社稷,把鄭變成楚國的一個縣,這都是令下即成的事。但是,滅鄭而縣之,楚國和晉國中間就沒有了緩沖地帶,出現了二強毗鄰,直接對峙的局面。這就更時刻處在了與強敵決一死戰的邊緣,即使沒有戰爭,也要耗費大量物力和財力重兵把守,楚國上下從此就將有張無弛,而弦繃得太緊會斷的。如此一來,楚莊王便毫不猶豫地退軍三十里,允許與鄭國立盟講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