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新一的小說精選
星新一被尊稱為"日本微型小說之父"。代表作有《惡魔天國》《人造美人》《聲網》和《惡魔的標靶》?,F在由小編收集精選了星新一的小說,歡迎閱讀!
星新一的小說精選:貓
S先生獨個兒住在郊外的一片樹林的深處。不,說得準確點,是和一只貓住在一起。
那是一只昂貴、毛色齊整、好看的貓,主任十分喜愛,簡直當作自己的寶貝一樣。他買了好多有關養貓的書籍,反復研讀,最后幾乎本本都背得滾瓜爛熟。
他研究貓所愛吃的事物,每天都做給它吃。并且,每當貓的身體稍有欠佳,他便會急急忙忙地去請醫生。
大多的人,一到晚上,總愛看看電視,可S先生倒寧可歡喜去撫摩幾下貓背。
有一天晚上,發生了一件事情。
屋外響起了一種陌生的聲音,接著,又響起了敲門聲。
S先生停止同貓玩耍,打開門,朝外張望,不禁納悶住了:敲門的竟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條淡茶色的細長的東西。它既象鱷魚的尾巴,又象章魚的腳。
“究竟是誰在搗鬼?”
S先生說著,湊著暗淡的光線細細一看。這下子,他可嚇暈過去了。
原來那條淡長茶色的細長的東西,并不是工具、玩具之類的,而是身體的一個部分。
大小雖同人差不多,可形狀全然不同。這種生物從前面看像個撲克牌中的梅花,從旁邊看又像黑桃;從上看近似紅心;懸起一只腳,留下的腳印也許是方塊形狀。
它有一條淡茶色的長臂從頭頂邊上伸展著。這種生物地球上是不可能有的,一定是從遙遠的紙牌星來的。
紙牌星人鉆進大門,來到室內。貓無聊地伸展身子躺在地上,只是“喵嗚、喵嗚”地叫著。
聽到這聲音,紙牌星人發話了:
“我能以精神感應的方式同任何星球上的任何生物進行交談,那是在學校學到手的?,F在就用它來談談吧!”
貓同志了叫,也以精神感應方式回答道:
“哎喲,語言溝通了呢,真方便!可我從未見到過您,有什么事嗎?”
“說實在的,我是紙牌星來的調查人員。我到處巡視茫茫星際,專做區別和平與非和平星球的記錄工作。”
“那么說,您順便也上這兒來羅?”
“是的。不過,我可佩服您了。大多星球上的居民一看見我這般模樣,就會驚恐萬分地亂叫亂逃。可是,您卻頗為鎮定自若呢。”
“如果個個都膽驚受怕的話,那統治者的位子就保不住啦!”
“那倒是。您是統治這個星球的種族嗎?我原先還以為倒在這兒的兩條腿生物也許是統治者呢!真是對不起。那么。這兩條腿的生物是……”
紙牌星人用淡茶色的臂尖指著失了神兒的S先生。貓小著聲兒地答道:
“這兩條腿的自稱是人,是我們的奴隸,得專門好好地給我干活。”
“您能說詳細點嗎?”
“喲,全部說來可太麻煩了。比如,這所房子,是人制作的。還有,他飼養了一種叫牛的動物,每天擠奶給我送來。”
“這可不是一種相當聰明的生物嗎?可是,不久他們也許會對自己的努力地位感到不滿,而想到要背叛。這不要緊吧?”
“不用擔心,他們哪有這么聰明。”
紙牌星人欽佩地聽著,掏出一種奇形怪狀的裝置,說:
“實在很抱歉,能讓我使用一下說謊拆破儀嗎?我想正確地做個調查。”
“請便吧!”
貓似乎很不樂意地答道。紙牌星人把一件機械擱在貓的頭部,提了幾個問題。
接著就開始合適起踏所說的是否真實。并且,特別留神調查它是否具有一顆善良的心。
“真令人吃驚,像這樣和平的種族所統治的星球,我還從未見過。我祝愿你們能永遠繼續統治下去!”
“那當然羅!”
紙牌星人個別了貓,移動起笨拙的身子,從門口出去了。然后,它進入停候在林中的小型宇宙飛船,消失在夜空。
過了不久,S先生神志清醒過來,提心吊膽地環視了一下四周,便對貓說道:
“你看到什么了嗎?我覺得好象有個奇形怪狀的東西。”
貓像往常一樣,“喵嗚喵嗚”地叫著。
S先生點著腦袋,說:
“沒看見過吧!那當然,不大可能有那種淡茶色、梅花形的生物。肯定是我自己的錯覺。喂,你說是不是?”
S先生又開始撫摩起貓背,貓宛若無事一般,只是“喵嗚喵嗚”地叫著。
星新一的小說精選:請等一等
宇宙飛船離開地球后,在靜謐的太空中繼續飛行。飛船上的宇航員們既是探險考察隊的成員,又是文化和貿易的友好使節。就是說,每當發現新星時,便降落考察,如果那里生活著有文化的居民,就與他們建立友好關系。另外,考察隊還被賦予一種權力,如果那里有什么產業,便同該星簽訂與地球之間的貿易協定。
可是,迄今盡管踏訪了不少的新星,卻沒有發現什么可取的產業。飛船在繼續航進,忽然隊長說;“前方發現一顆星,據觀測,好象還有相當高的文化。”
其他隊員通過望遠鏡觀察也證實了隊長的判斷,希望與興奮的情緒頓時高漲起來。
“準備著陸!但若離城太近,說不定會由于驚奇而引起騷亂,要找個遠離城市的降落點。”
按照隊長的指示,飛船降落在一處人煙稀少的海岸上。有一個居民十分好奇的湊過來。隊長開動翻譯機,成功地和他進行了交談。
“我們從叫地球的星體上來,決不是懷有敵意!”
“啊。是嗎?”
“我們想拜見貴星球的領導人,希望進行文化和產業交流。”
“您的話我明白了,請在這里等一等,我去傳報。”
那位居民說完便走了。大家以為一切事情都將暢通無阻而怡然自得??墒牵劝?、等啊,那位居民卻一去不返。隊員們的意見出現了分歧。
“已經等了十天了,是不是這里的首腦人物不肯相信我們的話?”
“未必,再等等看。”
正當隊員們等得不耐煩的肘候,先前的那位居民終于回來了。
“您們的來意我已經轉達了,回話說請再稍等一等。”
“是嗎?那就恭候吧!”
然而,依然如故,甚至連個居民代表之類的人物也一直未出面。不過,既然已經接上了頭,又不便起飛。莫非,那個居民說的話是敷衍搪塞?隊員們疑心一起,便覺得周圍的情況有些異常。
在遠處山崗上出現了一個莫明其妙的機器。隊長不免有些惶恐,就想升起宇宙飛船,可是操縱部位失靈了。飛船就象被一種很強的電磁力給定住似的,不能動轉了。
這可不得了,六家惶惶不安起來。這時,那位居民又來了,隊長當即質問他:
“這是怎么回事?”
“開動這部機器是預防萬一的警戒措施,并非信不過你們,對你們毫無危險,請放寬心!”
“可是,為什么直到現在……”
“因為這件事該歸陸??漳膫€軍種負責,一直議而未決。根據你們出現在空巾這一點來說,應歸空軍受理。按照你們降落在海岸這一點來講,也可以由海軍來管。但經過反復研究,認為你們現在是在陸地上,所以才動用了陸軍裝備……”
“當然,事先有點戒備倒也無可非議,只是你們也太從容不迫了。事已至此,請盡快讓我們拜會貴星球的領導人吧!”
“那沒問題。事態的進展想必您也清楚了吧?回頭我再來聯系。”
居民走了。又虛度了好多天,真叫人心急如焚。可是,飛船飛不動,即使賭氣想拂袖而去也不可能。看這周圍戒備森嚴的樣子,要走出飛船自己去訪問,也是兇多吉少。唯一的指望就是那位往來無常的居民。隊長心有疑慮地問:
“到底怎么樣了?不行就說不行,請讓我們回去好了!”
“難得光臨此地,哪能就這樣回去呢?眼下正在商議應該由哪個機關負責與你們進行交涉,因為這事兒過去是沒有先例的……”
“那么,估計將會怎樣呢?”
“需要先搞清楚,這是屬于外交問題呢,還是內政問題。別的暫且不說,檢疫總該進行吧?這應該歸有關衛生的單位管,可同時又好象是關系氣象部門,或者是有關天文部門的工作……”
“可真麻煩!”
“要說文化交流,那應該由文化機關負責,要講貿易,似乎又該由產業部門……”
“哎呀,天哪!”
大家都長嘆一聲。這樣一說,豈不是還要無窮無盡地等下去嗎?事實也正是這樣。又隔了許多日子,那位居民又來了。隊長問道:
“怎么樣?事情的進展……”
“討論大有進展了,這次財政機關提出了強硬主張,因為這里糾纏些關稅問題,總之,無論由哪個機關處理,那顯然要涉及預算措施……”
“豈不是任何事也辦不成了嗎?”
“這項議案也在同時進行討論呢。問題在于慎重些好,還是盡快一些好。不過,大多數的意見認為一切事重在開頭,不能草率接納,貽患于未來。”
“倒也是。”
“各機關也都愿意各盡其力,但又唯恐失誤擔過,不得不慎重對待,這和軍隊不同,不能處理得雷厲風行……”
日月如梭,又不知挨過了多少天。
“還沒有結果嗎?”
“是的,最近又出現了兩種對立的主張。一種是主張各機關聯合處理,一種主張新設一個特別機失來辦,還有人提出一種中庸的妥協方案,但沒人支持,便成了一紙空文。爭論陷入僵局了,遲遲術決,倒不如重新開頭,另做研究,更能快些。”
“也許是吧……”
“再說要歡迎你們,負責文娛的機關也不能束手旁觀哪……”
“沒完了!”
又是空自等候。時光流逝,他們那位居民偶爾來一來,告訴他們:
“現在,又出現新問題了,是在法律方面產生了一個疑問,因為我們的機關是建立在本星球的法律基礎上,不知它與其他星球來的人辦理交涉是否相宜,這還需要從哲學方面進行探討……”
“干脆說吧,還需要多少天?”
“依我看,最快……”
居民說出一個數字,一名隊員計算了一下報告說:
“換算成地球上的時間,相當于六十年,怎么辦呢?”
“怎么辦,還能怎么辦!落到這么個怪星星上,真太倒霉了!”
星新一的小說精選:奇妙的花朵
S博士對植物學很有研究,他的家住在空氣新鮮的郊外。在一個冬天的早晨,他的朋友R先生前來登門拜訪。
R先生彬彬有禮地問候道:“早上好。身體還健康吧?”
S博士趕緊泡茶讓坐,熱情地招呼道:“哦,原來是R先生,久違了。還是去年夏天到這兒來過一次,后來就一直沒來過呢。今天大清早遠道而來,想必一定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吧。”
“老實說,有一件事情想問一問你。因為這兒地處郊外,一到夏天,蒼蠅、蚊子肯定很多吧。”
“那當然啦??墒牵怯衷鯓幽?”
“我記得很清楚,去年夏天到你這兒來拜訪的時候,根本就沒碰到過什么令人討厭的小蟲子?;厝ヒ院笪曳磸退伎迹才欢@是怎么回事??墒?,我又按捺不住強烈的好奇心,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于是,便跑到這兒來追根尋源了。”
“啊,你是說這件事情吧?喏,全靠那個。”
S博士爽快地答道。他微笑著伸出手來指了指房間的一個角落。在一個水泥做的圓臺上放著一個花盆,里面種滿了大朵大朵的鮮花。墨綠色的葉子,桔黃色的花朵正在開放著。R先生看著花盆里的花點了點頭。
“果然名不虛傳。這就是那種會捕捉蟲子的花朵吧,以前也聽說過有這種事情,今天可是第一次開了眼界。那么,你是從什么地方采集到這種花朵的呢?”
“在野外是找不到的。這是辛勤勞動的果實。我經過了長時期的研究,不斷地進行品種改良,最后終于得到了成功。
“這花兒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呢。”
“是的。這種香味對人類沒有任何害處,但是卻能卓有成效地把各種害蟲引誘過來。蒼蠅失去了對各種食物的興趣,只顧拼命地向這種花飛來。跳蚤和蚊子也不再吸人的血了,只知道尋找這種花兒。這就是說,凡是令人討厭的害蟲全都集中到這兒來了。并且,在這種植物的葉子表面有一種粘性極強的粘液,無論是什么蟲子,一旦落在葉面上就休想逃走,片刻之后就被消化得一干二凈了。”
“是不留任何痕跡地徹底消滅干凈嗎?哈,這種植物太妙了。當然,這得歸功于你的淵博知識和高超的技術。真是了不起的發明呀。”
R先生對S博士佩服得五體投地。
“承蒙過獎,實在是不敢當。”
“不必過分謙虛。這是值得慶賀的大喜事呀。從今以后,人們再也不會受那些可惡的小蟲子們的折磨了。再也沒有比這更奇妙的花兒了。連施肥也用不著,當然,更重要的是消滅了害蟲。而且看上去也顯得美觀大方,相當漂亮。怎么樣,能不能讓我帶幾棵回去種種?”
“培育到這種程度不知要花多少年呢,真有點兒舍不得。如果是別人來討的話,我無論如何也是不肯給的??墒?,咱們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喏,一共還剩下三棵,你全拿去吧。”
“這是真的吧?那可太感謝了。”
R先生不禁喜出望外,再三道謝。他走到屋角里,打算把那個花盆抱起來拿回去??墒荢博士卻把他叫回來,對他說道:“喂,請把下面那個水泥圓臺也一塊兒拿回去吧。”
“哦,那種圓臺我家里也有。難道這個水泥圓臺有什么與眾不同的地方嗎?”
“正是如此。在這個圓臺里裝著一套培養孑孓的專用設備。”
“那種東西要來干什么呀……”
“在夏天的時候,這套設備是用不著的??墒牵灰坏蕉欤@種花兒就會因為沒有食物可吃而枯萎致死。所以,在氣候寒冷的時候,必須借助于這套設備來生產大量的蚊子,以便維持這種花兒的生命。喏,培育孑孓的方法在這兒清清楚楚地寫著呢。”
R先生從S博士手里拿過了說明書,仔仔細細地讀了一遍,心里樂滋滋的,他向S博士表示謝意后,就離開了博士家。
星新一的小說精選:雪夜
雪花象無數白色的小精靈,悠悠然從夜空中飛落到地球的脊背上。整個大地很快鋪上了一條銀色的地毯。
在遠離熱鬧街道的一幢舊房子里,冬夜的靜謐和淡淡的溫馨籠罩著這一片小小的空間?;鹋柚腥紵哪咎颗紶柊l出的響動,更增濃了這種氣氛。
“啊!外面下雪了。”坐在火盆邊烤火的房間主人自言自語地嘟噥了一句。
“是啊,難怪這么靜呢!”老伴兒靠他身邊坐著,將一雙干枯的手伸到火盆上。
“這樣安靜的夜晚,我們的兒子一定能多學一些東西。”房主人說著,向樓上望了一眼。
“孩子大概累了,我上樓給他送杯熱茶去。整天悶在屋里學習,我真擔心他把身體搞壞了。”
“算了,算了,別去打攪他了。他要是累了,或想喝點什么,自己會下樓來的。你就別操這份心了。父母的過分關心,往往容易使孩子頭腦負擔過重,反而不好。”
“也許你說得對??晌颐繒r每刻都在想,這畢業考試不是件輕松事。我真盼望孩子能順利地通過這一關。”老伴兒含糊不清地嘟噥著,往火盆里加了幾塊木炭。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這寂靜的氣氛。
兩人同時抬起頭來,相互望著。
“有人來。”
房主人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蹣跚地向門口走去。隨著開門聲,一股寒風帶著雪花擠了進來。
“誰啊?”
“別問是誰。老實點,不許出聲!”
門外一個陌生中年男子手里握著一把閃閃發光的匕首。聲音低沉,卻擲地有聲。
“你要干什么?”
“少羅嗦,快老老實實地進去!不然……”陌生人晃了晃手中的匕首。
房主人只好轉身向屋子里走去。
老伴兒迎了上來:“誰呀?是找我兒子……”她周身一顫,后邊的話咽了回去。
“對不起,我是來取錢的。如果識相的話,我也不難為你們。”陌生人手中的匕首在炭火的映照下,更加寒光閃閃。
“啊,啊,我和老伴兒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不中用了。你想要什么就隨便拿吧。但請您千萬不要到樓上去。”房主人哆哆嗦嗦地說。
“噢?樓上是不是有更貴重的東西?”陌生人眼睛頓時一亮,露出一股貪婪的神色。
“不,不,是我兒子在上面學習呢。”房主人慌忙解釋。
“如此說來,我更得小心點。動手之前,必須先把他捆起來。”
“別,別這樣。懇求您別傷害我們的兒子。”
“滾開!”
陌生人三步兩步躥上樓梯。陳舊的樓梯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兩位老人無可奈何,呆呆地站在那里。
突然,喀嚓一聲,隨著一聲慘叫,一個沉重的物體從樓梯上滾落下來。
房主人從呆愣中醒了過來,慌忙對老伴兒說:“一定是我們的兒子把這家伙打倒的??旖o警察掛電話……”
很快,警察們趕來了。在樓梯口,警察發現了摔傷了腿躺在那里的陌生人。
“哪有這樣的人,學習也不點燈。害得我一腳踩空。真晦氣。”陌生人一副懊喪的樣子。
上樓搜查的警察很快下來了。
“警長,整個樓上全搜遍了,沒有發現第二個人,可房主人明明在電話中說是他兒子打倒的強盜,是不是房主人神經不正常?”“不是的。他們唯一在上學的兒子早在數年前的一個冬天死了??伤麄兪冀K不愿承認這一事實。總是說,兒子在樓上學習呢。”
誰也沒有再說話。屋里很靜,屋外也很靜。那白色的小精靈依然悠悠然然地飛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