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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的雜文2篇

時間: 適佳2 雜文

  冰心她的雜文語言風格,總能給人思想上的啟迪,心靈上的凈化,更有美的享受。小編為大家整理了冰心的雜文2篇,希望大家喜歡。

  《由春聯想到聯句》

  也許是上學路上看到的,也許不是,我曾看到一個很破爛的人家門口的一副對聯,是:

  兩間東倒西歪屋

  一個千錘百煉人

  不知里面住的是否一位打鐵的,但這副對聯,就很不俗氣了!

  我還聽到一位長輩對我的父親談到一副對聯是:

  豈有文章驚海內

  更無書札到公卿

  這位長輩認為它很有一股清高曠達之氣。父親沒有說什么,我當然也不敢說什么,但我卻認為他若真是一個清高曠達的人,決不會把這兩句話標榜在大門上的!

  我倒是很喜歡這位前輩說的:當庚子年后,東交民巷被劃為使館區,一位在里面住的文人,在門口貼上一對春聯,是:

  望洋興嘆

  與鬼為鄰

  這副聯中不但標出洋鬼字樣,也發泄了他的憤懣屈辱之氣。

  這兩天我窗臺上的水仙開得正好,有一枝五六朵的,甚至有八九朵的,那都是從福建來的同鄉帶來的——那是在作協開會期間,郭風、馬寧、何為、許懷中等九位同志,其中有“萬紅叢中一點綠”,是我久仰初次見面的舒婷同志,她穿的是白地綠花一件毛衣,我拉她在我旁邊坐下,可惜他們很忙,放下一大包的水仙花苞就走了,沒有多談。我把這些水仙,請人“挖”了,棵棵都開得很好。我一看是盛開的清香繚繞的水仙,就猛然想起一首詠水仙詩中的兩句,是:

  生意不需沾寸土

  通詞直欲托微波

  由此又想到有詠牡丹詩中的兩句,是,

  得天獨厚開盈尺

  與月同圓到十分

  但我覺得還不如這一對:

  十里散香蘇地脈

  萬花低首避天人

  記得我曾用這兩句詩題胡藉青同志畫的牡丹。我對于牡丹不太熟悉,也不知道她怎會得花王之稱。不過這兩句詩很好,與

  獨立中流喧日夜

  萬山無語看焦山

  有異曲同工之妙。有客來了,就此打住!

  1985年2月27日微雪之晨

  《從聯句又想到集句》

  記得幾年前在柳無非同志家里,看到柳亞子老先生寫的一副集龔的對聯,是:

  一寸春心紅到死

  四廂花影怒于潮

  猛憶起我在中學時代,也有一陣子沉迷于集龔,龔定庵先生學問淵博,他的文章有許多是我看不懂的,但是他的詩詞,我還可以領會一二。最妙的是,光是他的《己亥雜詩》,已有三百十五首,那就是有了一千二百六十句七言句,再加上其他詩詞,數目就更多。這就如同我手邊有好幾百塊五色繽紛大大小小的積木,可以堆成小巧玲瓏的亭臺,也可以搭成七寶莊嚴的樓閣!當時隨手記下的都已不存了!現在想起來,還有幾首不忘的。比如對聯:

  別有狂言謝時望

  更何方法遣今生

  又如:

  烈士暮年宜學道

  才人老去例選禪

  集的詩有:“偶賦凌云偶倦飛,一燈慧命續如絲。百年心緒歸平淡,暮氣頹唐不自知”。“風云材略已消磨,其奈尊前百感何。吟到恩仇心事涌,側身天地我蹉跎”。“光影猶存急網羅,江湖俠骨恐無多。夕陽忽下中原去,紅豆年年擲逝波。”“不容水部賦清愁,大宙南東久寂寥。且莫空山聽雨去,四廂花影怒于潮。”也有些艷句,如:“三生花草夢蘇州,紅似相思綠似愁。今日不揮閑涕淚,一身孤注擲溫柔。”

  這些感慨和情緒,都不是我當時心中腦中所有的!只為集起來,讀來順口,看來順理,也不管它走韻不走韻,隨時寫好便寄去給我的“小長輩”看,如我的“小”舅舅楊子玉先生,我的“老”表兄劉放園先生,他們只比我大十七八歲,以博一笑。但是其中有一聯句就覺得還樸素平穩,也合乎我當時的心境,于是在一九二四年從美國的沙穰療養院寄回中國給劉放園表兄,請他寫成一副對聯,我好懸掛,那就是:

  世事滄桑心事定

  胸中海岳夢中飛

  不料他卻請梁任公先生代筆!那時我還不認識梁先生。

  這副對聯,我一直掛在我的案頭或床頭,從北京到重慶到日本又回到北京!幸而這次回來,這副對聯卻一直壓在一只大書箱的底下,居然因此逃過十年浩劫!我案頭、墻上的郭沫若、茅盾、老舍以及其他朋友的字,那時卻都被整掉了。

  如今這一副對聯,依舊掛在我的小客廳墻上,朋友們來看了,都很欣賞。不容易呵,那是六十年前的“乙丑”寫的,今年又是“乙丑”!

  1985年3月22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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